德艺双亏的太太

做看客吧,看客不痛。

如是我闻——艺名

故事都是我编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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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先生讲过做艺的人,艺名很重要。

师父说他的好些徒弟,一辈子就应在艺名上了。

成熟稳重的栾师哥,应在“平”字。

一夜成名的岳师哥,应在“鹏”字。

超凡出世的陶师哥,应在“圣”字。

早年离班的曹师哥,也是应在“金”字。

我问师父,那我呢?“郎”字,这个怎么解?

师父笑笑,说你的艺名本来只是为了方便观众记住,说起来也真没有什么特殊含义。

行吧。


师父是真的疼我。

我的搭档,是云字科的师哥。

只有我,一个九字的徒弟,可以跟师父早年间云字科的徒弟搭档。

只有我。

师哥艺名带个“雷”字,《说文解字》里给的解释:雷,阴阳薄动,雷雨生物者也。

嗯……看不懂。

师哥很厉害,12岁就是太平歌词老艺术家,倒仓的年纪丝毫没有保护,嗓子也没毁。

别人是老天爷赏饭,师哥是老天爷赏满汉全席。

上学的时候,学过一阙词,秦观的《鹊桥仙》,里面有一句:

金风玉露一相逢 便胜却 人间无数

就像是我第一次见到师哥。

矫情吧?

就是这样。

师哥出事的时候,我在北京。听到消息我整个人都是木的,不知道怎么定的票,不知道怎么去的医院,不知道别人跟我说了什么。

ICU里,那个浑身的电线、管子,整个人跟盘丝洞一样的人,是我师哥?

别闹了!

旁边大楠哭的烦人,我咽了口唾沫,嗓子里一股铁锈味,哭不出来。

领证的日子是父母和岳父岳母早就商量了的,没可能改。

我求师父给我多安排演出,师父赞我长大了,知道结婚了要养家糊口。我说师父,我还要养病人呢。

师父抬头看我,眼神里多了赞许之外的东西,复杂,看不懂。

五个月,不管开场还是倒二,只要节目单写出来,我就演。

在医院陪夜的时候,有时候会趴在病床边上睡一会,我习惯在左边,一来是在台上就习惯了,二来是师哥右手扎了套管针,怕碰着。我还有个私心,在左边我可以偷摸的握着他的手,来人了也立刻发现不了。

所谓旁观者清,我以为我隐藏的够好。

散了下午场的演出,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去南京,新婚妻子坐在窗边看我把她洗完熨平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,忽然问我:

“翔子,咱俩还有办婚礼的必要吗?”

“你要是嫌婚礼麻烦咱们可以旅行结婚啊,等磊磊身体好了,我就跟师父说休假……”

“杨淏翔你再跟我装。”

“最近是有点忙,等磊磊身体……”

一张白纸拍在我面前,离婚协议。

“你心里要是有别的姑娘,我还能争一争,只要你在我身边,我总归是赢的。可现在,我争不过……翔子,咱俩散了吧!”

“不是,媳妇儿你听我解释,我没有……”

我说不下去了,我没有什么?什么没有?

我把离婚协议放进包里,继续收拾行李。

到了医院,师哥在康复训练,病房里没人,我把窗帘拉开,阳光洒进来,刺眼。

“翔子来了。”

“哎,师哥。”

师哥说他可能将来转幕后,让我换个搭档,别耽误了。

合情合理。

我想起背包夹层里的那张离婚协议书,本以为可以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,把心里的那份感情就藏着,一直藏着。

呵,我贪心,我活该。



师哥最后没有离开舞台,也没有人知道我离婚的细节。

我陪着他,演出,采访,拍杂志,只要陪着他就行。

心里那点儿见不得光的感情,藏着,一直藏着。






跟着小郭老师去天津巡演,白天沿着海河闲逛,在大悲禅院外头碰见个道士,拦住我喊施主,测个字吧,不准不要钱。

这年头骗子也这么不专业,佛寺门口扮道士,你怎么没让人打死?

那道士像是没看见我翻到后脑勺的白眼,笑眯眯的伸出手来等我写字。

在他手上写出一个“雷”字,自己都没反应过来。

那道士不说话,笑眯眯的往我手里塞了张黄纸,我揣兜里就走了。

回到酒店掏出那张纸一看,倒有意思:

一路和气看山笑
摘冠才见月当空
莫赖苍天多赐福
辉煌尽在艰辛中

半准半不准吧。


师哥从洗手间出来,问我看什么呢,我把纸条藏在手心里,拿出手机刷微博。

刚好看到有一条,说张云雷这个艺名取得不好,成是这个雷字,栽也栽在这个雷字上,本该是有雷霆之势,却一个晴天霹雳给摔散了。

师哥凑过来看,刚洗过的头发还在滴水。

“你信这个?迷信嘛这不!”

“但也没什么信不信的,瞎看着玩儿。”

“嗯,是瞎。”

“没听说过!”



师哥终于开了个人专场之后又一次拍杂志,杂志社给的主题是“雷霆万钧,郎心所归”,销量不错。


原来应在“雷”字的那个人,是我。

师父疼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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